被继承人债务清偿纠纷之审判疑难问题探析

最高人民法院民一庭

被继承人债务清偿纠纷之审判疑难问题探析

【内容提要】：

我国继承法的目光主要集中在继承方面，对被继承人债务清偿关注甚少，而实践中被继承人债务清偿纠纷却呈现出多种类型，并陷入了审理困境。从裁判角度分析，各地法院观点不一。之所以出现如此困境，究其原因，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。首先，特定历史背景导致的规范缺失;其次，纠纷增长和司法措施的缺乏;再次，审执衔接的选择性忽略。困境的消解，依赖于理论和实践层面的双重发力，就理论而言，当结合民法典的制定，进一步从规范层面完善被继承人债务清偿制度;就实践而言，当以法理为基，达成共识性观点。

“一个人去世后，有两方面的财产关系需要处理，一是哪些人有权取得死者的财产，以及在他们之间如何分配;二是死者的债务如何处理，换言之，死者债权人的利益应如何保护”。具体言之，自然人的去世将导致两种法律关系的产生，其一为继承法律关系，主要发生在继承人之间，此亦为《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》(以下简称继承法)的关注重点;其二为被继承人债务清偿法律关系，主要发生在继承人与被继承人的债权人之间，然我国现行法律规范中与此相关者甚少，而实践中被继承人债务清偿纠纷又呈现出多种类型，从而形成了法律的供给缺乏和案件多角度增长之间的矛盾，也使该类案件的审理陷入了多重困境。

一、案件概览：近四年北京法院相关案件审理情况及特点

以被继承人债务清偿纠纷为案由，笔者以中国裁判文书网为查询依据，通过对比分析，搜集到2014年1月1日到2017年12月31日的有效文书样本399件，其中高级法院12件，中级法院88件，基层法院299件，以此作为基础，分析北京法院审理的该类案件的基本特点。此外，为了充分调研被继承人债务清偿纠纷中存在的典型问题，笔者在研读上述样本判决的基础上，又搜集了全国其他地区法院的有效样本100件，并结合现有的学术理论成果进行分析探讨。

在笔者搜集的北京法院399件裁判文书中，其中涉及高级法院的12份文书，均为当事人申请再审产生的民事裁定书。涉及中级法院的88份文书中，判决书52份，裁定书36份。涉及基层法院的299份文书中，判决书220份，裁定书79份。笔者通过研读上述裁判文书，并结合审判实践梳理，发现此类案件主要存在如下四个方面的特点。

其一，民间借贷成为被继承人债务的主要成因。

被继承人债务清偿纠纷审理过程中，无疑需要判断被继承人生前债务的形成及其性质。通过对北京法院上述裁判文书中被继承人债务形成的原因分析发现，在基层法院的299份裁判文书中，涉及民间借贷的有180份，其他分别是无因管理(主要涉及为被继承人垫付医疗、丧葬等费用)25件，侵权行为18件，其他合同行为76件。在中级法院的88判裁判文书中，涉及民间借贷的40件，无因管理的12件，侵权行为的13件，其他合同行为的23件。

其二，夫妻共同债务的认定趋向性明显。

此类纠纷中，债权为了最大限度的使债务得以清偿，时常会将被继承人的配偶起诉至法院，并主张债务的性质为夫妻共同债务，而在审理过程中被法院认定为夫妻共同债务的概率较高。基层法院的裁判文书中，涉及夫妻共同债务的文书有43份，其中32份文书认定构成了夫妻共同债务;中级法院的裁判文书中涉及夫妻共同债务的文书13份，其中8份文书认定构成了夫妻共同债务。

其三，放弃继承以规避偿还债务的行为突出。

对于债权人而言，即使提起诉讼，也时常无法知晓被继承人遗留的具体财产数目，故司法实践中，继承人为了规避债务的清偿，时常向法院表示放弃继承，进而主张免除偿还责任，此一问题在基层法院审理的纠纷中较为突出。笔者收集的基层法院299份裁判文书中，涉及继承人放弃继承的就有37份，占比9.27%。中级法院的88份裁判文书中，继承人放弃继承的有6份，占比6.8%。

其四，主文模糊化处理现象明显。

对于债权人主张继承人清偿债务的请求，在笔者搜集的支持类裁判文书中，仅有3篇在审理查明中明确了被继承人的遗产范围，剩余的均表述为继承人在继承被继承人遗产范围内承担清偿责任，然而文书中并未明确遗产究竟包括何种范围，进而给文书的执行造成了一定障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