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套路贷”与高利贷的区分：从一起不批捕的套路贷诈骗案谈起

　　杭州刑事律师：“套路贷”与高利贷的区分

　　作者：朋礼松 浙江允道律师事务所

　　最近这一周，好消息还是蛮多的，其中三起案件的三个不同当事人，均因取保候审而成功走出看守所，重新获得自由。当然，三人走出看守所的原因，也是各不相同。其中，一起是朋律师认为证据不足以定罪的开设赌场案，在刑事拘留30天内成功取保;一起组织卖淫案，朋律师在案件移送检察院审查批捕时才介入，后成功说服检察官，因情节较轻不批准逮捕;另外一起则是套路诈骗案，朋律师是在25天左右的时候介入，后也成功说服检察院，不批准逮捕。

　　这三起案件中的第三起案件，我认为需要拿出来说说，不是说朋律师在这起案件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，而是这起案件，是在打击“套路贷”违法犯罪的形势下，算是暂时成功从“套路贷”的悬崖边拉回来的一起案件。如何识别高利贷与套路贷?如何在个案中，如何减少借贷本身所附带一丝丝的“套路”色彩?都可以在这起案件中找到···

　　不得不承认，浙江省最近出台的《关于办理“套路贷”相关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纪要》(以下简称《纪要》)，相对来说，对“套路贷”的概念界定是最清晰、最完整的——以非法占有为目的，假借民间借贷之名，以低息、无抵押、快速放贷等为诱饵，诱使或者迫使被害人签订“借贷”或变相“借贷”等相关协议，通过收取“家访费”“调查费”“保证金”“中介费”“行规费”“安装费”“利息”“砍头息”等一种或者多种费用，虚增贷款金额、制造虚假给付痕迹、恶意制造认定违约、多平台借款平账、毁匿还款证据等一种或者多种方式设置“套路”形成虚假债权债务关系的，属于“套路贷”。

　　但是，这个《纪要》在一定程度上，也是被“诟病”最多的。为什么?因为《纪要》明确，“套路”多少不影响“套路贷”的认定。也就是说，只要使用了其中相应的套路，那基本就是“套路贷”。而其中最危险的“套路”，就包括了前期收取名目不一的费用(砍头息、家访费、中介费等)。

　　而在律师办理的第三起案件(王某诈骗案)中，就存在前期扣费的情形。律师知道，要想争取不批捕，那就得把“套路贷”的帽子给摘了!

　　主要的破解逻辑：

　　1、“套路贷”的落脚点应是形成虚假的债权债务关系。

　　2、不能因行为人收取了相应的“头息”、“中介费”等，就认定存在“套路”，径直认定为“套路贷”违法犯罪。

　　(1)行为人收取所谓的“砍头息”等费用，事先向借款人作出了明确解释，借款人也表示认可;

　　(2)先行收取的“砍头息”等费用，虽存在贷款金额与实际借款金额不等的情况，但在借贷形成的客观事实上，没有使用“套路”，在书面借条上也没有“套路贷”惯用的“看起来真实的给付流水”，借款人也不会产生错误认识;

　　(3)假使借款人事后认为自己利益受损，不同意以借款协议上约定的借款金额还款，那民事诉讼中也会得到支持，与“套路贷”有显著的不同，因为“套路贷”中往往存在制造所谓的转账流水，而让出借人占据有利地位。

　　3、自始至终，除收取上述费用外，行为人没有使用恶意制造认定违约、多平台借款平账、毁匿还款证据等套路方式，也没有使用恶意催收等方式收回借款。综合来看，不属于“虚增贷款金额”，未形成虚假的债权债务关系。

　　4、收回贷款的方式上，不存在“套路”。行为人在借款人未及时还款时，系告知对方及时还款，未设置障碍，后对方要求一次还清，也是按照剩余未还数额还款，而非按借条总额还款，这与“套路贷”表现出的客观特征不符。一般在“套路贷”违法犯罪中，若借款人未及时还款，一般出借人都会要求借款人直接按借条总额还款，而非按剩余未还款项还款，也不论借款人实际已还多少款项。在收回贷款的方式上，不存在利用自己优势地位的情形，更符合民间高利放贷的模式。

　　5、行为人与借款人之间的借贷关系，符合民间借贷的偶发性。这一点，从行为人与借款人之间产生联系的原因，以及发生借贷的背景，以及行为人不存在“更多”的放贷行为等来分析，消减“套路”的色彩。

　　6、到底是否存在“非法占有之目的”，不能仅看浙江省的《纪要》。虽然在《纪要》中规定，只要有“套路”，就可认定具有非法占有目的。首先，先把“套路”的色彩给消减至最低;其次，尝试“借力”分析。我引用了最高院法官朱和庆、周川、李梦龙在《<关于办理套路贷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>的理解与适用》(以下称《理解与适用》)中提出的观点，“在民间借贷中，虽然常会出现出借人从借款本金中预扣利息、收“砍头费”的现象，但在这种情况下，预扣的利息、收取的费用是基于借贷双方的约定，借款人对于扣除利息、收取费用的金额也心知肚明，出借人后续亦不会实施故意制造违约、恶意垒高借款等行为。因此，区分“套路贷”和民间借贷，要根据案件事实和证据综合评判，不能只关注某个因素、某个情节。

　　我觉得，若要论力度，那也应该是这句话救了这个案子，感谢最高院的法官们!当然，也得感谢这个案件的承办检察官谢检!

　　正如我在递交给承办检察官的法律意见中所说的：我们深知，“套路贷”违法犯罪活动所带来的恶劣的社会影响，以及由此所引发的诸多危害后果，让人不寒而栗。同为法律人，我们也一致认为，对那些实质危害很大的“套路贷”违法犯罪活动，理应被肃清，相关人员也应当被严厉打击，进而保护普通民众的合法权益。但在严厉打击的同时，也应“精准打击”，落实到具体个案上，还是应根据案件事实和证据来综合评判，严守“套路贷”的认定标准和个罪的犯罪构成，不过度“拔高”。

　　打击“套路贷”违法犯罪活动，虽是形势所需，但作为刑事律师，在此形势下能做的和该做的事儿，只要能碰到“听得进”的公检法，那还是有空间做成的。